初到婺源的时候正值秋天。车疾驰过那一方长长的山水画廊,便到了千里之外的江西婺源。
眼前那份熟悉又陌生的宁静,在当今的乡土中国并不轻易寻见。婺源以它气韵雅逸的姿势,站成了我梦里故乡的模样。
我的家乡太过粗粝太过古朴,像极了那些辛苦劳作、沧桑疲惫的乡间农妇;我到过江南的乡村,那里的乡村太过柔婉太过雅致,像极了那些薄施粉黛、熟读诗书的大家闺秀。我也曾到过北方的乡村,那里的乡村太过粗犷太过豪放,像极了那些划拳斗酒、占山为王的女大当家。
婺源,则是一个柔情大气的山野女子,山为眉黛水为明眸,幽幽的香樟气息是她醉人的体香。温润弥荡的白雾,是披在她姣好面孔上的一抹轻纱。那小桥流水与雕刻般精致的民居,那蜡染蓝布和滋润平和的生活,老屋、古树、深巷、断墙、菜园、篱笆、炊烟、青石板路等许多意象参差在一起,那不就是我千里追寻、魂牵梦绕的家园么?多少年来,我不是一直被这样的村庄所迷恋么?
我们去的地方叫李坑村,史称“婺东第一村”,更是婺源山水画廊中一颗璀璨的明珠。
这里的民居大都依山傍水,村内街巷溪水贯通,九曲十弯,由东向西缓缓而流。清溪两岸即是人家。柳碣飞琼、双桥叠锁、焦泉浸月、道院钟鸣、仙桥毓秀等景点皆在其中,青瓦粉墙,青石铺地,小桥流水,处处透着平易、隽永的亲切,构筑了一幅小桥、流水、人家的诗意画卷。撑着伞漫步其中,感受着四周静谧的气氛,恍如世外。
走过中书桥,在古老的香樟树旁,就是更加古老的村庄。穿行在古村的记忆里,岁月的底色,如一杯茶,在我面前,慢慢泡出了芳香。我放逸脚步走进村中一座老房子,又从巷中另一幢老屋走出。心中升腾起一种奇特的诗意,仿佛可以在时间和空间之间来去自如、心无挂牵。无论古朴、鲜活,或虚妄,呈现给我的都是记忆或视觉中的质感,背景是这一方山水、老屋以及人和岁月的调和。
李坑的建筑风格大都是明清民居风格,是一组集赣中民居之精华,融木雕、石雕、砖雕、彩绘为一体的经典建筑群。———“春蔼堂”、“铜绿坊”、“大夫第”,一脚踏进去,说不准就是某个朝代某个官宦人家、商贾豪富的深宅大院。不论是官家府第还是普通民居,一进门必是或大或小方方正正的天井,映出一方永远敞开亘古不变的天空。只有从房子大小、砖雕门楼、木雕窗栏以及各种彩绘的精致程度上,才能辨得出当年主人的身份与家境。岁月的灰尘与时间的粘连,使这些明清百年老屋斑驳成一种古老深邃的宁静与寂寞。
我伫立在一座明清百年古居———光明茶楼前,遥想当年主人在此居住的情景,几多故园烟雨,皆付一溪东流水。只有两侧的马头墙高高昂起,有种遗世独存的意味。楼廊下的灯笼早已褪去艳色,松垮的楼板吱呀作响,丝丝古意扑面而来。屋里摆设俨然是个茶铺。一排古老的格子窗和清明上河图,散发着古朴悠远的气息。入得屋来,主人便殷勤上前倒茶,和我们闲聊起李坑村的前世今生。
2004年秋天,国内一部著名电视剧《青花》,曾经以李坑村明清古民居为背景,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在这里演绎了一段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。这样的故事,适合发生在这样的小镇上。就像一本古老的线装书从手里翻过,岁月扑落落掉了很多灰尘。但那种凄美惊艳的爱情,还是一次次让我们的眼睛温润而发亮。如今的光明茶楼已是李坑村的著名景点,多了几分喧嚣,少了几分幽静,在古老时光的低吟浅唱中渐行渐远。
与之相邻的人家虽各据一方,门户却都敞开着。错落有致的院落里,桑麻、玉米和高粱全都不分季节、欣欣然郁葱葱地生长着。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打闹,笑语不时窜到墙头上飞旋,如零落的蒲公英随风飘飞不知所往。
像李坑这样美丽安静地藏匿在岁月深处的村庄,在婺源几乎举目皆是。它满足了世人对梦里家园所有的美好想象,让无数千里追寻的灵魂安然栖息在这一方山水。难怪婺源的乡村,一直为无数游人墨客所迷恋,被誉为“中国最美的乡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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